【楼诚】靠岸
【注:故事原型来源于知乎上的一个答案,晚一点单独在主页放出】
明诚照例起得最早。
倒不是他勤快,十岁的孩子哪有这么勤快的,都是恨不得像明台似的赖到哥哥提着棍子站到床前才肯磨磨蹭蹭地起了,还要向姐姐告个状:
“大哥欺负我!”
可是明诚不同。没被明楼明镜从桂姨手里救下来之前,他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被赶起来干活,久而久之,脑子里那根时间的弦都崩得死紧,似乎多睡一会都会招来灾祸。
明镜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在休息台看见坐在楼梯最后两格的单薄背影。
“阿诚……?”她的语气小心翼翼。
明诚猛地转过头来。
“大小姐……”他垂下眼睛,神情里满是窘迫。
这孩子。
明镜急忙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弯下腰:“怎么这么早起床,嗯?”她的语气很软,伸出手试图摸一摸明诚的后脑勺,却被小孩儿躲过去。
明诚低着脑袋,声音诺诺:“睡……睡不着。”
明镜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的,阿诚是真的睡不着。
明楼在早饭时刻接受了长达半小时的姐姐的如炬目光。
他有些坐立不安。
明台还在饭桌对面晃着腿,吵嚷着“要吃那个!”“这个也要!”,姐姐一边连声应着给他夹到碗里,一边还在盯着明楼。
……我昨晚睡觉贪凉踹被子被发现了?明楼下意识摸摸鼻子。
身旁明诚安安静静地拿着小勺吃粥,认真而虔诚——对食物的虔诚。明楼顶着心虚给他夹了个包子:
“多吃点。”
想想又补充一句:“慢点吃。”
明诚捧着碗,重重点了几下头。
明台吸哩呼噜地喝完了一碗粥,舔着嘴唇喊着再要一碗。
“好,姐姐给你盛。”明镜接过碗起身,向明楼使了一个颜色。
跟我进来。
明楼揉揉明诚头顶,起身也往厨房走。明诚把脸从碗里拿出来,目光随着明楼飘过去,再飘回来。
明台咬着勺子,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神秘兮兮地问道:“阿诚哥,你……这两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明诚脸色一紧,连忙摆手:“没有,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是嘛,”明台瘪瘪嘴,自言自语,“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真奇怪!大姐也说没有。”
明诚重新把脸埋回碗里,紧张得腿打抖。
明楼两手垂在身侧,用心聆听姐姐的教诲。
瓷碗“喀哒”一声落在灶台。
“你说说,你怎么当哥哥的呀?弟弟晚上睡不好觉,你知道吗?”
谁?哪个弟弟?
明楼想了想。明台跟着明镜,睡不好也没有自己的错,那就是——
“阿诚?”
“是呀,你知道吗?”明镜点点他脑门。
哦那就是自己……不对啊,这也不是自己的错啊。
明楼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
明镜又叹气:“你呀!”
我呀!明大少爷在心里默默叹气。
也不知道这大热的天,外面是不是正飘着雪花呢。
“阿诚他……怎么了?”
明镜向客厅的方向望了往,拉过明楼压低了声音:“那孩子,我已经好几个晚上半夜醒来听到他在哭……”
“什么?”明楼吓一跳。
“这么大声做什么!”姐姐一把将人扯住,“我悄悄去看过,可这孩子耳朵灵,一听到我推门就不出声了。明台有天半夜醒了也听着了,问我来着,被我给唬过去了。你看看,怎么办?”
明楼看着姐姐皱起的眉头,也犯了难。
自己也没带过小孩……这……
他试探问道:“要不,让阿诚来和我住?我看他也是愿意听我的。这样万一有情况,我也能及时知道。”
“这样好吗?”
“先试试吧……”明楼抿抿唇,“我来和他说。”
明镜思索许久,也只好点头:“那行,你把握好分寸,别让这孩子多想。”
“知道。”
“为……为什么要搬去和大少……”明诚话没出口,见到明楼挑起的眉,还是连忙改了,“大哥住?”
明楼蹲下来,轻轻按着他的肩膀。
硌手,得喂胖点。
“因为你现在的房间很久没用了,嗯,得扫一扫,装修一下。”
明诚揉着衣角。
“怎么,不愿意和大哥一起?”
“不不不,当然不是……是……”
“是什么?”
“没什么……”明诚打定主意不说,“我知道了。今晚就搬过去。”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忍住,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明楼觑见他的神情,忽然沮丧道:“阿诚不愿意,是不是嫌弃大哥夜晚睡觉踢被子?”
“大哥也会踢被子?”明诚讶异。他以为明楼是完美无缺的。
“当然会啦,”明楼笑起来,“所以,可能夜晚还要阿诚帮忙看着我一点。”
明诚抬起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声音很轻却坚定:
“我会的。”
明楼满意地弯唇。
晚间吃过饭,四个人互道了晚安,明楼明镜一人牵着一个分开,进了各自的房间。
明诚果然又半夜惊醒。
他侧躺背对着明楼,听见明楼呼吸绵长,萦绕在耳侧。
一切都还是不真实。
明楼忽然动动腿,柔软的床垫一颤,吓得明诚抖了一下,回过神发现被子果然被踢到脚边。
他想了想,爬起来,轻手轻脚够到床尾,扯回被子给明楼盖上。
明诚又躺回去,咬着大拇指胡思乱想。他害怕起得那么早会惹人不高兴,怕自己吃得太多惹人不高兴,说不定还有很多地方……明楼要自己过来,也许是不想给他一个房间了……
他想了很多,最后脑子里还是桂姨从前随时落下来的棍棒和责骂……瓷碗碎在地上,面全洒了……冬天的水又冰又重,不小心洒了一身的时候会很冷……
一滴眼泪流进嘴里。
明诚把自己蜷起来,小声地,压抑地抽泣,哭得不能自己。
明楼忽然翻了个身,将他抱住。
一艘小船历经风浪,在漫天的雷暴与雨水中,忽然回到海岸的怀抱。
温暖,真实。明楼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将自己的勇气传递给他。
“大哥……”明诚声音黏黏。
“嘘……嘘,”明楼拍着他,示意他不用说话,“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明诚抓住明楼的食指,呜咽起来。
“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别害怕,大哥在这。”
那个夜晚明诚一句话都没说,但明楼全部懂他。明楼哄着敏感又自卑的小孩儿,拍着他,劝着他。
最后明诚终于是哭累了,抱着明楼手臂要睡不睡。明楼的另一只手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他身上,低低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Dodo, l'enfant do, l'enfant dormira bien vite. Dodo, l'enfant do, l'enfant dormira bien……”
窗外有乐曲里的虫鸣和微风。
一切都正好。
第二天明诚是和明楼一起起得床。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的作息都趋近相同,明诚也学会了在梦境里下意识地扯回被踹走的被子,再踹一脚不安分的身旁的人。
多年以后,明诚从那片布满了冰原的海域蜕变回来,在巴黎的春暖花开里,回到他更宽阔的海岸。
不怕分离,终会靠岸。
——FIN——
评论